钱谦益的诗文

后秋兴八首壬寅三月二十三日以后,大临无时,啜泣而作(其一)

滂沱老泪洒空林,谁和沧浪诉郁森?

总向沉灰论早晚,空于墨穴算晴阴。

皇天那有重开眼,上帝初无悔乱心。

何限朔南新旧鬼,九疑山下哭霜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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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秋兴八首壬寅三月二十三日以后,大临无时,啜泣而作(其八)

夷山填海莫逶迤,复汉争如丈尺陂?

故国楼桑围羽盖,上林仆柳发条枝。

坐看河鼓云旗动,笑指渐台斗柄移。

金粟堆前空翠裹,金烬犹傍玉衣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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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秋兴八首中秋夜,江村无月而作(其二)

穴纸江风吹面斜,槿篱门内尚中华。

苍凉伍员芦中客,浩荡张骞海上槎。

弦急撞胸悬杵臼,火炎冲耳簇箫笳。

刀尖剑吷懵腾度,瞪目犹飞满眼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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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秋兴八首中秋十九日,暂回村庄而作(其五)

警跸遥闻出楚山,奋飞直欲诣行间。

荒墩木叶谁家戍?浅水芦花何处关?

未得星驰追御宿,只凭露布涴愁颜。

腐儒错莫从人笑,迟暮犹论耿邓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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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秋兴八首辛丑岁逼除作。时自红豆江村徙居半野堂绛云馀烬处(其一)

当风一叶战层林,抚己孤怀抱郁森。

屋老空亭笼壁响,窗疏鄛纸划灯阴。

鸡豚麦饭荒江泪,粔籹椒盘故旧心。

噩梦惊回成独语,谁于寒夜捣孤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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催妆词四首(其三)

鹑火舒光照画屏,银河倒转渡青冥。

从今不用看牛女,朱鸟窗前候柳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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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门送福清相还闽(其二)

上帝高居俨肃雍,中书退食敢从容。

举朝水火和羹苦,于野玄黄战血重。

四海忧来频缓带,双身朝罢每扶筇。

可知报主心如醉,久矣愁听长乐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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戊寅九月初三日奉谒少师高阳公于里第感旧述怀三首(其二)

再镇危关锁钥长,一归寇盗总猖狂。

心因忧国浑如醉,鬓为论兵半有霜。

椽笔携将分子姓,靴刀留取压文章。

入郊先问躬耕地,简较秋原几树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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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七日迎河东君于云间喜而有述四首(其三)

忘忧别馆是侬家,乌榜牙樯路不赊。

柳色浓于九华殿,莺声娇傍七香车。

朱颜的的明朝日,锦障重重暗晚霞。

十丈芙蓉俱并蒂,为君开作合昏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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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福清公归里二首(其一)

甘陵南北久分歧,鹓鹭雍容彼一时。

抗疏有人盈琐闼,顾名无阙省罘罳。

恩牛怨李谁家事,白马清流异代悲。

八载调羹心独苦,临行谆复外廷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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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史记戏书

汉家争道孝文明,左右临朝问亦轻。

绛灌但知谗贾谊,可思流汗愧陈平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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吟罢自题长句拨闷二首(其一)

孤臣泽畔自行歌,烂熳篇章费折磨。

似隐似俳还似谶,非狂非醉又非魔。

呕心自笑才华尽,扪腹其如倔强何?

二祖历宗恩养士,几人吟咀泪痕多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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赠侯商邱若孩三首(其二)

苍梧云气尚萧森,八桂风霜散羽林。

射石草中犹虎伏,戛金壁外有龙吟。

梦回芒角生河鼓,醉后旌旗拂井参。

莫向夷门寻旧隐,要离千载亦同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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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陵杂题绝句(其三)

旧曲新诗压教坊,缕衣垂白感湖湘。

闲开《闰集》教孙女,身是前朝郑妥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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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秋兴八首辛丑岁逼除作。时自红豆江村徙居半野堂绛云馀烬处(其六)

年年楚尾望吴头,四序平分总是秋。

赤羽黄尘犹未尽,青阳白发不须愁。

漏穿地脉馀群鼠,砥柱天吴仗一鸥。

接户军迟多老衲,凭将若个问添州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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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秋兴八首辛丑二月初四日,夜宴述古堂,酒罢而作(其三)

碧天朗朗见馀晖,把酒前除酹太微。

梁燕睡翻新曲语,林乌栖趁急觞飞。

津河洛角蓬星远,牛斗光芒孛气违。

却笑帝羓成倒载,骷髅生草不能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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楔后五日浴黄山下汤池留题四绝句遥寄河东君(其三)

沐浴频看称意身,刈兰赠药想芳春。

凭将一掬香泉水,噀向茸城洗玉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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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陵后观棋绝句六首·选一

寂寞枯枰响泬寥,秦淮秋老咽寒潮。

白头灯影凉宵里,一局残棋见六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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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秋兴之十三八首·其二

海角崖山一线斜,从今也不属中华。

更无鱼腹捐躯地,况有龙涎泛海槎?

望断关河非汉帜,吹残日月是胡笳。

嫦娥老大无归处,独倚银轮哭桂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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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水阁记

  阁于山与湖之间,山围如屏,湖绕如带,山与湖交相袭也。虞山,嶞山也。蜿蜒西属,至是则如密如防,环拱而不忍去。西湖连延数里,缭如周墙。湖之为陂为寖者,弥望如江流。山与湖之形,经斯地也,若胥变焉。阁屹起平田之中,无垣屋之蔽,无藩离之限,背负云气,胸荡烟水,阴阳晦明,开敛变怪,皆不得遁去豪末。

  阁既成,主人与客,登而乐之,谋所以名其阁者。

  主人复于客曰:“客亦知河伯之自多于水乎?今吾与子亦犹是也。尝试与子直前楹而望,阳山箭缺,累如重甗。吴王拜郊之台,已为黍离荆棘矣。逦迤而西,江上诸山,参错如眉黛,吴海国、康蕲国之壁垒,亦已荡为江流矣。下上千百年,英雄战争割据,杳然不可以复迹,而况于斯阁欤?又况于吾与子以眇然之躯,寄于斯阁者欤?吾与子登斯阁也,欣然骋望,举酒相属,已不免哑然自笑,而何怪于人世之还而相笑与?”

  客曰:“不然。于天地之间有山与湖,于山与湖之间有斯阁,于斯阁之中有吾与子。吾与子相与晞朝阳而浴夕月,钓清流而弋高风,其视人世之区区以井蛙相跨峙而以腐鼠相吓也为何如哉?吾闻之,万物莫不然,莫不非。因其所非而非之,是以小河伯而大海若,少仲尼而轻伯夷,因其所然而然之,则夫夔蚿之相怜,鯈鱼之出游,皆动乎天机而无所待也。吾与子之相乐也,人世之相笑也,皆彼是之两行也,而又何间焉?”

  主人曰:“善哉!吾不能辩也。”姑以秋水名阁,而书之以为记。崇祯四年三月初五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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